Light乙女 | 我怀念的
＊家都要没了，补个档
＊ooc预警
1
电竞圈最不缺的就是天才。天才扎堆的地方，被埋没的那一部分，也是天才。
王光宇熬到被人看见的时候，其实已经不算年轻。人嘛，好像生来就是被拿去做对比的。暂且不提jackeylove，放近一些，曾经住在对门的iboy，17岁时初登lpl的赛场就拿到了冠军。硬要嘴硬说一句不羡慕，那肯定是假话。他又生性倔强里带点儿自卑，不敢放话自己哪一天必定扬名立万，一腔热血烧开了闷在心里，咬着牙努力，目标也只是打赢下一场比赛。那时候没什么奢望，就希望有一天，坐在对面的人变成iboy，或者jackeylove。
所以也确实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。联赛某个数据榜上挂着他的id，人们吵来吵去没有结果，拿事实说事——你看人家light……偶尔看见这种言论，他会心里一惊，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打出了点儿名气。
算是大器晚成，但总归是成了。
王光宇原来不知道，成名自有成名的烦恼。比如他不得不面对越来越多的镜头。从前没人关注过他，看他往台上一站，用表情告诉大家‘人有点儿麻’，连官方都暗搓搓盖章认证——light好像很内向。但当事人不愿意承认，逮到机会就想解释，其实不是内向，只是慢热，毕竟iboy那样的人还是少数。
尽管如此，每每上场之前，漂亮的主持姐姐还是会非常有耐心的，一遍遍同他确认，“这个可以问吗？”，“你要回答这个嘛？”，“之前队友给粉丝整的那个活，你要不要也跟一下？”慢热ad不好意思拒绝，台下勉强答应下来，上了台又摇头装傻，结果惨遭漂亮姐姐的微博曝光。大家一看，好家伙，王光宇果然是个内向小子！
后来胡嘉乐也用这事拿他开涮，说light是为了保全在美女面前的形象，装着呢。他反驳不过，一句话被打断到七零八碎，干脆摆烂了不再搭理对方。不甘心的上单又揪住路过的辅助，阴阳怪气的告状：你们家这个light不老实，得看紧点儿。
刚刚睡醒的丁琳顶着一头乱毛哈欠连天，想也没想骂了句滚。王光宇理直气壮跟着附和，听见了没，快滚。
2
他不算是突然想起丁琳。微博上虽然什么动态都不发，但light选手确确实实是个16G冲浪网民。也就一不小心，一不小心点进了电竞营销号的主页，丁琳在新基地的物料封面格外扎眼。他的前辅助剪了短发，依旧戴着那副很熟悉的眼镜，换了新色调的队服。同队友嬉笑打闹间透露出莫名的自在。王光宇早该想到了，这是个靠谱的小姑娘，在哪里都能混的如鱼得水，被很多人喜欢。这是他一直想从丁琳身上学，却没有学到的地方。
17岁的时候，王光宇身无分文，自告奋勇跑去EDG，多的话没有，就一句——我要打职业。破釜沉舟的气势吓坏了姬星。他不敢收，左思右想决定问问对门的邻居。后来的故事像极了旁人说的起点网爽文，他在蛇队住下，用两周的时间通过打上韩服第一的考验，自证拥有成为职业选手的能力。后以籍籍无名的岁月为铺垫，最终走到人前。
而丁琳其实更早扎根在这个故事里，存在感薄弱。回看一起努力的几年，她就好像注定得不到关注的男频文女主角。外人看她的好，乐观、坚定、勤勉，好像都只是为了做男主的引路人。再往后，逆天改命的情节，神仙打架，凡人退场。
王光宇至今也不觉得自己能跟什么异世兵王相提并论，丁琳自然也不是她的附属品。他特想让她知道，你是全联盟最好的辅助，又怕说出口语境过于奇怪，变了意思。平时就只能憋着，趁队友互吹彩虹屁的时候，顺两句真心话。
硬币哥是愿意夸人的，状态起伏那段时间，好话说尽了帮大家调整心态，用着哄小孩儿一样的语气，“丁琳，你不要想着之前的问题，之前没有问题。你和light就是最牛逼的下路组，这是公认的。”
胡嘉乐一样热衷商业互吹，他说联盟里仅剩的老夫老妻下路组，谁比你们更默契？该开就开。
比赛开始前丁琳很少参与沟通，惯用深呼吸自调。王光宇跟她说：别怕。有我呢。
简单直接的安慰，却放弃使用主语。
丁琳很勉强的笑了一下，好像这场游戏比以往的每一场都更艰难。只是一场很难对季后赛排名产生影响的小局而已，她忽然说：“必要的时候，卖了我没关系的。”
王光宇没有再回话。
他觉得她可能已经忘了，这是她从前最常跟自己说的一句话。
Light的偶像提起来大名鼎鼎——联盟里数年首屈一指的uzi，可他的打法却意外的像极了bang，奉行活着才有输出的信条。丁琳不一样，打辅助从头至尾的凶悍，这样一想怎么都应该是无解的下路组，一个稳健一个敢开。奈何当时的蛇队气数凋零，盛宴散尽时，他同丁琳这对最没有存在感的下路组选择留下。
他不是没有惶恐过，想问有一天她会不会也走了。如果真有那种时候，自己应该会舍不得。王光宇把这种类依赖情感归结为认识的太久，久到养成习惯。比如他会清楚丁琳在游戏开始几分钟后出去游走，他必须一个人稳住对线期；她习惯在河道哪个位置插第几颗眼，她的技能还有多久cd。他没有刻意的去记，比如她喜欢喝什么饮料，葡萄味儿的，碳酸的，在每月的哪几天不会加冰。这些东西在潜移默化中渗透进他的生活里，其中有很多无关比赛。
他小时候看过一个动画片，被怪异辐射波及到的一切都会融化成颜色诡异的液体，台灯、沙发、还有人。王光宇后来觉得，也许自己的人生早就经历过那样一场辐射，同自己搅在一起的漩涡状流体里，有电脑、游戏卡带、还有刚好在那里的，始终温良的丁琳。
他说你会不会担心啊？我有点儿怕新来的队友不好相处。
辅助窝在沙发里刷手机，小小的一只，话却说的硬气，“你怕什么啊，不还有我呢吗？”
后来丁琳果然说到做到，俨然把自己活成了当红女明星身边的保镖，往ad旁边一站，生人勿近的气场大概有两米高。
慢慢又加了一条，嘴损的熟人也勿进，这条指胡嘉乐。沙雕上单热爱造谣，从“母爱变质”到“心理扭曲”。丁琳没少因为这个骂他，胡嘉乐也不是善茬，两个人吵起架来像小学鸡。王光宇通常插不上话，等上辅对线结束了，才讪讪的说：“哎，你别理他。”
“不是，”迟到的安慰换来丁琳气呼呼的眼神，“你这支援也太慢了，等你来我都凉透了。”
“……”
3
上一次杀入世界赛后的采访，他又被惯例问到最想感谢的人，这次王光宇第一个想到了丁琳。从前少不经事，最先忘却的就是身边的人。感谢教练，感谢经理，感谢打野爸爸，唯独没有感谢过曾经共走双人路的辅助。想到这些他心里有点儿不好受，却已然不能再提，有些事再提就是自揭伤疤，剥皮拆骨来证明一段过去，外人瞧着无关痛痒，揪心的只有两个当事人。
他想了很久，终于说：那还是辅助吧。
丁琳教会他的很多事，都延时在分别后的某一天，叫王光宇醍醐灌顶。只可惜被他妥善安放的，都是后来人。很久以前硬币哥说过，不应该那样的，不应该前人种树，后人乘凉。
他知道自己有时候太不灵光，太腼腆，太矜持。这些品质放在女孩子身上正好，放在男孩子身上，叫活该单身。
22年吧，临近春节，丁琳老家那边疫情严重，经理思来想去，想提醒她最好还是不要回家，没想到小姑娘答应的格外爽快。王光宇和妈妈视频，被几次提议，要不带小丫头回来过年？他知道妈妈没有别的意思，出于同为家长的恻隐之心，却实打实叫他感到难为情。只能耳根通红的岔开话题。
回家之前ad终于鼓起勇气，趁大家都在的时候，先问了室友和教练要不要跟自己回去过年。他说不麻烦，家里人少，来了还热闹。热情提议最终被两个韩国人婉拒。
可惜。
然后才顺理成章的问到小辅助。“丁琳呢？你……要不去我家过年？我妈说，之前你不是说想吃她做的饭吗，正好有机会，也没几天就回来了。”
丁琳被一口水呛到咳嗽，表情惶恐的问：你妈？
啊……我妈说好几次了。
“帮我谢谢阿姨。”脑子还没转过弯的小辅助往椅子里缩了缩，说还是不去了吧，我不太好意思。
王光宇机械的点了点头，握着拉杆的手都出了汗。有点儿想解释，不只因为我妈。可是如果解释的话，她会因此改变主意吗？如果还是不来呢？要怎么说？如果来的话……
“其实是light想让你去，过年了，该见家长了，懂吧？”
“胡嘉乐你再造谣今天就死！”
“去死。”
AD支援速度最快的一次，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。王光宇很难在这种时候求一句夸夸，被戳穿的窘迫让他热血上涌，脸已经开始发烫。问心有愧的人脸皮极薄，觉得这地方待不下去，转身挥了挥手，留下一句新年快乐。
新年快乐！
丁琳抛弃了大部队，她在最后说：新年快乐，光光。
那时候他们都不知道，这是最后一年的伊始。因为它平凡的同往年一样。年少时对光阴没有概念，肆意挥霍到有恃无恐。总以为今年之后还有明年。梦想过于遥远的时候，他们企图用从一而终得到圆满。
丁琳说过的，会一直陪他打。打到再也操作不动，打到这个游戏取消双人路，打到终于有荣光得以加冕。
丁琳说：你放心吧，我哪儿也不去。因为那些地方没有你。
后来她走的时候，王光宇也去送。一路上缄默不语，大家早就习惯，ad就是这样的人。队里有专业气氛组，从来不怕冷场，硬币哥乐呵呵的逗小辅助：LPL最后一对老夫老妻也离婚了，哎，可惜可惜。
不离不行吗？你走了light怎么办呀？谁保护他？
丁琳话说的听起来心大，“旧的不去，新的不来，那个谁，明天不就到了吗。”
她单独给王光宇留了话，不介意当着大家的面表现偏爱。她说王光宇你好好打，你永远都是我心里最稳最c的ad，以前是，以后也一样。
王光宇说不出话，故作镇定的点了点头。心想，你以前还说过不会走呢，我就这么好骗吗？他有很多话想问丁琳，关于最好的定义，关于是否出于真心。
放弃是因为不想被认作怨妇一样的角色。
“好好加油。”
Doinb多少可以察觉到一些，他替小辅助感慨：哎，我得看着你，你不可以太喜欢新辅助了。
不能前人种树，后人乘凉。
4
今年的全明星赛名单出来了，王光宇的名字又赫然在列，被教练告知时他忍不住吐槽，别吧，别总搞我一个人。
你去嘛。U神见缝插针的开导社恐男孩，“李炫君打算选你，打5v5，丁琳也会去的。”过了一会儿，他又期待看热闹一样，戏谑的问：你猜你们会不会同队？
王光宇垂着头，几次点开对话框又关上。半晌，在沉默里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。
他说：哎，随便吧。
他不确定丁琳是不是和自己一样，持续性怀念同队的日子。会不会后悔有些话忘了说，如果还能有那样的机会，王光宇一定会告诉她，自己想明白了，什么是最好，是最最默契，是天下第一。
选人直播那天，李炫君给他发了微信，也拿这事逗他，问要不要丁琳，灯神钦点一下。他把骂人的话最终一个个删掉，说，那我先谢谢你？
全明星赛不应该这么让人紧张，比五年前第一次登上LPL赛场，有过之而无不及，那时候他心里无知无畏，急于向全世界证明自己。如今有些捋不开的思绪，只想被一个人明白。王光宇光明正大的转过头，看着坐在身边的丁琳，有恍如隔世的炫目和心惊。对方也转头对他笑，提起熟悉的六字真言——冷静专注集中。耳机里是李炫君搞事的声音，语气平稳的像打预防针：下路组带飞，我要混一把了。
丁琳在另一头笑嘻嘻的接话，“我不管，我要玩拉克丝。”
“别搞啊，”黎光维听起来很想赢，“这版本谁拿拉克丝？”
可最后还是帮她拿了。他说你玩，我出肉装，我在行。
丁琳随便亮了王光宇的几个招牌英雄，问他要那个，沉默了一下，王光宇回：EZ。
那就EZ。
上中野集体鬼哭狼嚎，灯皇的EZ，懂得都懂。
“没事。丁琳保护我。”可进了游戏他又说：“别担心，你尽管游走。”
他的精准弹幕誓必为拉克丝照亮每一片河道，伊泽瑞尔是天生主角，拉克丝也一样不逊色谁。
在整个全明星最有节目效果的一场比赛里，他们输得惨烈又开心，一家子人陪着sofm搞事，最后活活浪死。李炫君在最后还企图反杀天肥打野，丁琳狂笑着读秒EZ的复活时间。
他说可惜可惜。
挺好玩的。丁琳说：我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。主要是给灯神打辅助。
他无奈的笑笑，“我本来想带你赢的。”
下了场大家凑在一起刷手机，商量着一会儿去哪里搓一顿，该欺负谁请客。王光宇悄悄点开那个营销号，确定了这个皮下是位资深磕糖人。不然一堆的人照片，怎么偏偏把他和丁琳的放在了c位呢。暖黄色的滤镜里，小辅助眼神温柔又虔诚的注视着他，背景是舞台夺目的光。
有人在感慨，说分开的时间明明不久，怎么就能让人忘了，我们曾经也那么好呢。
他们初入赛场时，就已经有那样的说法，说那个谁跟那个谁，是时代的眼泪。如今成为当事人，总觉得骄傲里带着点儿诡谲。情绪泛泛，又无从开口。
那些峥嵘、平淡、不被看好的过去，终于越过声名鹊起的时刻，成为各自新故事的开端。以失去彼此烙印与旷日持久的相伴为代价。
刚分开那会儿，队伍的成绩骤然回暖，王光宇从不觉得这跟换搭档有什么必然联系。可免不了有人问，问新辅助和丁琳各自有什么优缺点，要客观评价。他向来不会应付这种情况，把两个人夸了又夸，才顺带表露出一点儿实感，“和新搭档还不够默契，需要磨合。”
“现在丁琳的成绩也不错，有什么想对她说的吗？”
就……好好加油。赛场见。
至此，所有人都满意了。好像大家更乐于看见，两个一直绑在一起的人，分开后迎接各自的新生。改变是好事。他们从不会做出那样的假设，用更好的未来和灿烂前路去置换一个人。如果有人问，问用这些换丁琳，他愿不愿意。王光宇肯定会说不愿意，他毕生的骨气都用在这个时候了。他不换，但是他要和丁琳一起。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不能共存。
5
饭局结束是越南打野提议去唱歌。
作为公认的歌神，王光宇还得被大家一再怂恿才好意思接过话筒，他有点儿害羞，纠结说不知道唱什么。
就孙燕姿那个……李炫君哽住，一时想不起歌名。
想问为什么……
《我怀念的》？
对，就是那个。
王光宇一直喜欢唱歌，喜欢某一首歌，从十几岁哼到二十几。以前丁琳的座位挨着他，有意无意问过歌名，被他借机好好安利了一波孙燕姿。
丁琳喜欢英文歌，听不懂歌词，打游戏的时候才不会分心。再往后她直播歌单里唯一能被听懂的，就是孙燕姿。
她什么时候确定自己就是喜欢王光宇的呢？大概是离队后doinb在聊天时和她开玩笑，他说，你不知道，light太过分了，小辅助刚来就请他吃饭，给他买奶茶。我都看不下去了，这就是男人。我没有拦住，可惜，你种的树，被别人接手了。
丁琳知道他没有恶意，甚至没有任何别的意思。配合的说改天让王光宇补请每一个队友。她一点儿也没有难过，有谁会想那么远呢？种树的时候，她想着它可以枝繁叶茂。有一天她离开它，回过头一看，它还是那样苍翠挺拔，真好。所以是不是她的，都没什么关系。
就好像丁琳希望王光宇一直都那么好，他好的话，同不同队就没那么重要。
如果非要她去怀念一棵树，应该是因为她真切的，被他执着向上的坚持打动过。
又或许仅仅是因为，这是一棵会唱歌的，对她来说，独一无二的树。
自闭小子唱到一半的时候，丁琳被半推半就塞了另一个话筒，从前只是听王光宇唱，她不太会，跟着小声哼。结尾的时候小心避开了目光的相撞，假意去盯烂熟于心的台词。
“太爱了，所以我。”
“没有哭。”
“没有说。”
Fin.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