番茄睡眠不足

我当然可以接住你。

Tian乙女 | 绿植

  *很久很久以前写的高天亮,我那时候写文偏爱上吊,改了很多,意识到自己文笔是有一点点进步的。回看觉得爱情很少很少。也许单箭头,也许双箭头。我偏向是有过爱情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“婧姐,双排吗?”


  饮料被不动声色的推过来,瓶身沁出零零散散的水珠。她盯着看,余光里是高天亮沉默的背影。等了几秒,她说:“啊,行。”


  小打野是从其他队伍二队买过来的,此前有过几面之缘,谈不上很熟。他给何婧留下的最深印象是那对尖尖的虎牙,笑起来可爱又喜气。她无意中跟高天亮提起过,对虎牙酒窝什么的没有抵抗力。当时对方满脸的不屑,语气里带着一贯会给人的不过分明显的刺痛感:“长得帅又不能多带一个技能。”


  这会儿她忽然反应过来,高天亮这个人,怎么总是曲解她的意思呢。


  这份迟来的醒悟让何婧忍不住叹了口气。


  隔着一个身位,小打野非常紧张,以为是自己操作的原因,赶忙解释说刚刚技能在cd,没法帮。她主动揽锅:“我的我的,太上头了。” 


  何婧趁屏幕黑掉的时间胡乱滑动着鼠标,扭头看了一眼高天亮的座位。


  这是高天亮搬离何婧身边的第四天。他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反应,好像只是安静了些。而“安静”这个词被用在这个人的身上,偏偏又足够特别。


  昨天何婧吃过晚饭回来,恰好听到小打野在跟刘青松打听队内八卦,语出惊人——婧姐和小天哥……在谈恋爱吗?


  换做稍微熟悉一点儿的人问出这种话,刘青松都可能不假思索的反问一句“你傻逼吗?”何婧立在门口,等着听,意料之中,辅助如实交代:“没有啊。”


  她和高天亮确实不是恋爱关系,从来不是。任凭再多人对他俩的故事进行过杜撰或者臆想,可两个人一旦面对面,目光碰在一起,就如同照一面哈哈镜,面目全非之下总还保留着相似的坚持与疲惫。


  人前人后,她和高天亮似乎都只有比赛可谈,这一场,下一场,下下一场……


  「我和小天就是最强中野。」


  何婧迈步走进训练室,这里是一场场旧战的遗址。


  「她说什么就是什么。」


  看不见高天亮的时候,她就总会想起高天亮。


  小打野从刘青松身边滑着椅子蹭过来,给她吐槽排位遇见的队友,她笑着听。等到他讲完了,讲到无话可说,依然没有走开的念头。何婧想了想,也讲自己最近在峡谷中的悲惨遭遇,做一些反馈,企图让对方找到一丝平衡。


  “那我们双排吧婧姐,我肯定保护好你。”


  从自己进门就一点儿一点儿铺好的路,她没有理由不给面子,十分顺从的走下来,回答说好。


  彼时高天亮不在,两个小时前他说要去附近的理发店剪头,临走前并没有问她要不要一起。


  她之所以会在意这种细节,是因为从前这种时候,两个人总是一起的。吃饭、打游戏、因为心情不好逃出基地闲逛。永远保持没什么话讲的状态,高天亮太执着于维护自己阴阳怪气的人设,何婧嘴巴很笨,每每迎上都只能摆烂式应对,“哦哦哦,是这样啊。”


  高天亮被堵到语塞,对牛弹琴这种事是很没意思的,坦白讲:“你给我整不会了。”


  “我好累啊,小天。”


  没有任何铺垫,何婧会突然的向他表达出一些情绪,很负面的,也可能不是向他。以高天亮对这个人的了解,在对话的结尾加上名字,更多只是单纯出于习惯之类的。他想了想,还是说:“累就对了,累就说明……你还在喘气儿。”


  有电动车从身后驶过来,提前按铃,高天亮快速的闪身,带起一阵风。何婧借此看清他脸上没有擦干净的碎发,一瞬间想伸出手帮忙,犹豫同样来得很快,经过短暂的思考,她把手指指回自己的脸。


  “你脸上有头发。”


  “是这儿吗?还有吗?”


  “没事儿了,问题不大,回基地再说。”


  “你这个人可真是……”


  何婧在彼此的沉默里替高天亮想好了没说出口的后文,是上学时做选词填空,奇怪、愚蠢、犹豫不决、磨磨唧唧。


  她知道高天亮与自己完全不同,他可以随时干脆利落的切割彼此,转身出门,一个人消失。


  她也知道高天亮在生他自己的气,超出了正常人该有的时限。从认识这个人起,高天亮就倔强的过分,远比镜头里要严重太多,大概像没有长大的小孩儿,敏感也脆弱,固执又天真。这些品质在过往里带给他很多,也叫他失去很多。而高天亮没有察觉,因为如果真的意识到,或许就不会这么做了。

  

  他的执拗在日益加重的沉默里,变成对外竖起的刺,拒绝被任何人同情原谅。何婧不敢上前窥视,怕高天亮除去这些,真的被时间磨损到不剩下什么。


  她帮不到他,保持距离就是最大的善意。


  “我的我的。”


  “没事儿。”


  “刚那条大龙不丢就翻……”


  “真的没事儿,小天。”


  “……”


  她在小打野略带尴尬的表情里意识到自己叫错了人,马上讪讪的解释:“抱歉,习惯了。”


  习惯身边坐着高天亮,习惯他通过耳机不停的揽责,习惯他近乎自虐式的复盘,和拒绝被共担的每一句道歉。何婧时常对自己懊恼,如果她能打的好一点,再好一点儿,高天亮是不是就不用这么痛苦。


  可是她说不出,很多次只是把眼神望向高天亮,目光深深浅浅,在彻底移开视线之前完全真诚的送出安慰:“真的没事儿,小天。”


  “还打吗?”何婧询问小打野,言外之意是“我不想打了。”


  我想等高天亮回来。


  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,自己对管理层的安排如此抗拒。抗拒拆分中野,拆分自己与高天亮。


  明明一年前他们还不是这样的,那时候两个人之间存在着奇妙的化学反应,有足够的默契,赛场上话甚至不需要说得很全。


  再后来从意气风发到一起发疯,她回忆不起状态到底是从哪个节点开始断崖式下跌。


  何婧有过怀疑、后悔,也许是过去的某个时刻,话说得不全,偏又太满。


  那天台下坐满了人,高天亮站在何婧身边,移开了话筒,小声怂恿她:“这时候不装什么时候装啊?”


  “我和小天就是最强中野。”她说。


  “她说什么就是什么。”高天亮也说。


  何婧重温过那个采访好多次,无视了一堆“妇唱夫随”的弹幕,才发现打野的手一直背在身后。高天亮对当时的细节进行迟来的补充:“你可能不信,让二追三,我他妈一直在抖。打世界赛都没这么紧张。”


  她笑着关掉视频,同他开玩笑,“不是吧天哥,FMVP也会因为这种‘小’比赛紧张啊?”


  高天亮没有看她,轻飘飘的回:“因为我想带你赢啊,妹妹。”


  何婧没有再接话。那其实是一个很好的机会,告诉高天亮,“最强中野”在出口之前百转千回,被砍掉过前缀,她最想让高天亮听到的其实是——我和小天永远是最强中野。


  但她没说。


  错过了那样的机会,何婧最后也没说。


  搬离原位置的第七天,高天亮开始补直播时长,没有头,开了麦偶尔同弹幕阴阳怪气几句。就好像做替补和首发的日子没什么分别,唯一与之前的不同——小打野一口一个婧姐被他实时转播。


  何婧偷看过高天亮的直播录屏,弹幕有不少都在开玩笑,刷主播是深宫弃妇,因为不爱洗头所以失宠了。面对这样的调侃,言语带师很高冷的一次都没有回。


  于是何婧开始思考小王八这种生物是不是很容易被气死,着手百度,几天之后依然无果。但是为了照顾对方的心情,她决定送给高天亮一个礼物——一盆植物,已经被埋进土里,浇好了水的,还没长出来的植物。放在高天亮桌子上的时候,对方假装吃惊了一下,问她:“这什么啊?”


  “花。”


  “给我这个干嘛?不会是玫瑰吧?仙人掌?或者带什么奇怪花语的,爱你一万年什么的?”


  何婧用高天亮的水杯向里续了点儿水,做示范一样,打断他的话:“玫瑰那么娇气的花,你应该养不活。”


  高天亮选好了补位英雄,抬头又问:“所以这是什么?你不会想用这盆花跟我暗戳戳表白吧。其实不用那么……”


  “你跟我表白吧。”


  何婧看着他的眼睛,一板一眼,似乎在认真的说笑:“等这花长出来,你跟我表白吧。”


  在那之前,我不会喜欢上别人。


  高天亮愣住,原本想说,不用那么麻烦的,硬生生被憋了回去。他看向那个小小的花盆,又看向何婧,又看向花盆,终于说:“你可千万别死了啊。”


  何婧被他逗笑,也跟它说:“和小王八好好相处啊你。”


  她实在想不到什么办法能安慰到高天亮了,那些想做却始终没做的,总有不可为之的原因。一个小小的期盼,悬在那里就好,悬在那里,不用越界,就可以让他心安。也让何婧自己有个理由相信,高天亮的不作为,不是因为他不想,就像有些东西只能在心里肆意疯长,却根本等不到结果那一天。


  就如同这颗被煮过的种子,永远永远,开不出预想中的花。


  我原谅自己了,小天,希望你也是。


  收到礼物的高天亮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,偶尔同弹幕请教植物的生长周期,吐槽自己的盆栽怎么长得这么慢。他始终没说,这花盆是从哪里来的。也有明眼人猜测种子早被主播用水泡死了,高天亮不以为意,一句“放屁呢”通通给怼回去。


  在谎言里得到落空是种必然。可那年冬天的挫败足够多,一个一个照人兜头砸下来,叫高天亮根本无暇顾及。甚至暗自庆幸,没有过表白,自然就不用担心有分手。


  搬离基地那天他拒绝了任何人的关心,几趟上下楼把箱子一个一个挪出来。折腾完了瘫在沙发上刷手机,何婧非常无措的盯着他,很多话讲出来残忍,还是忍不住问:“你怎么收拾得这么干净?”


  “可能要休息一年,也可能换个环境。”

  

  高天亮按灭屏幕,把手机塞进外套,眯着眼睛等车,安慰她一样,小声说:“都不一定的。”


  “我等你回来。”


  “真不一定的。”


  何婧从来爱在幻想里祈祷,但高天亮总是如此现实。提前说拜拜,等她说拜拜。也许正是因为两个人有太多不一样,所以才从那么多“一起”里分开。


  我和小天永远是最强中野。


  她没说,所以他没问。


  永远有多远,是在一起时的永远,还是分开的永远。


  彼此还有太多问题没有搞明白,但高天亮已经打算在幻想里抽身。


  我是喜欢过你的。我没打算骗你。


  临别之前,何婧终于学会一点儿高天亮的固执,没有讲拜拜,似是祈求,“我还是等你回来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别这样啊,搞得我要死了一样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爹会想你的。”高天亮说。

  

  哪怕故事也许会就此中断。


  除了报备平安到家,他再没有同何婧聊过什么。明年确定的规划,或是有意向队伍,何婧几次想问,又忍住了。外面风言风语再多,只要他不说,就好像还有希望。她习惯把那样虚无缥缈的期待悬起来,悬起来,比真切压在心上好得多。


  小打野趁着回家前收拾行李,干脆搬进了高天亮的房间,队伍里时不时就会进行室友的调换,其实再正常不过。何婧心里却非常不舒服,她借口打游戏,没有帮忙。


  “婧姐,小天哥把这个忘在这儿了。”


  小打野穿着拖鞋从楼上哒哒哒的跑下来,她只是听着,皱了皱眉,因为所有人都默认高天亮不会再回来了。好像除了自己,大家都真切的活在现实里,何婧难免在这种认识下感到心理失衡。所以在对方企图吸引自己注意的时候,她没有分眼神给他。


  “等一下,我在忙。”


  “哦哦哦,好。”


  沉默了半晌,小打野终于放弃,又哒哒哒跑回楼上。


  她叹了口气,转头看向高天亮的座位。


  冬日里矗立着的,是一株已经发芽,不知道会长成什么的植物。


  高天亮最后还是把他的花,留在这里了。


  Fin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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