番茄睡眠不足

我当然可以接住你。

李东方乙女 | 一岁一枯荣

  

  

  爱如荒草枯荣。逃避无用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入秋那天我在街边施粥,见到了一个人,他虽衣着褴褛却身形提拔,不似寻常乞丐,恰好在我抬头时从面前匆匆而过。我没能看清他的长相,须臾的恍神中我想到了一位故人,我同他许久未见了。

  

  回神时那人已走过很远,我将手里的碗塞给身边的大娘,踉跄几步跑到街上,后知后觉间心如擂鼓,因为我太希望眼前这个人是他了,又太害怕不是。在他快要消失在街角之前,我喊出一个名字,竟然带着哭腔——“李东方!”

   

   

   

   

  阳光很好,甚至刺眼。我被牵出笼子,推倒在地上,有人伸出手抓我的头发,捏住我的脸,像展示一个物件儿,“这个怎么样?这脸蛋儿很标志,哪里都能卖个好价钱,只要这个数。”

  

  我迎着光一点点睁开眼睛,面前是几个骑着马的男人,著官服戴佩刀。为首的人下马,走近我蹲下身来,“叫什么名字?”

   

  “大人说我叫什么名字,我就叫什么名字。”

  

  梦到这里我就醒了。

  

  这两年我很少会梦见李东方,想来是故人心绝,少来梦中。醒来之后我发现自己快要忘了他的长相,他的声音。我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,也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。

    

    


  

  当年皇宫事变后我去找过李雾,从他那讨回了李东方的“尸身”。我知道他肯卖这个人情,全是因为我曾经帮他救过舒棠,抛开恩仇相抵,他大概也是那群人里唯一会懂我的人。

  

  大约是见我没什么哀伤的神色,李雾只以为我伤心过度傻掉了,用自己仅剩的那只手拍拍我的肩膀,想了一下,故作轻松地道,“节哀,我老婆也要没了。”

  

  舒棠经这一遭受了重伤,醒来后整个人悲痛万分,为了姐姐,也为李东方。她于是决心远离江湖是非,斩断情缘。可惜她的事我再管不着,离开了夜不收,我俩就不再是什么同僚。

   

  我将梅豆拉到身前,问他以后怎么办,你自己选吧。

   

  小孩儿看看我,又看看李雾,当即跪下就要磕头。我一把扶住他,说不用的,跟着李雾挺好,将来要做个好人。

  

  “什么好人坏人,都是一样的。”李雾苦涩一笑。

   

  “我决定离开应天了。”我向他拱手道谢,说我们有缘再见。

   

  他说再见。保重。

    

    

    

   

   

   

  同月初九,那天日头将尽时,李东方终于又一次睁开眼睛。他对自己还能活着这件事似乎并不意外,之前几次路过鬼门关,大概已经轻车熟路。只是再好的人也受不得这样的折腾,他沉沉吐出一口气,心力交瘁的模样,问我这是哪里。我打趣他说大人怎么糊涂了?这是我的医馆啊。

  

  床榻边还熬着药,沸水翻滚的声音不绝于耳,我将他扶起来,安慰道:“放心吧,这里很安全,他们认定大人已经死了,等你好了我会安排你出城。”

  

  那时李东方已是燕王的弃子,待在哪里都不合适,但绝不能是应天。如果有人发现他还活着,夜不收和锦衣卫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除掉他。

   

  可李东方没有关心那个,沉默了半晌,他才开口质问我道:“你不是走了?怎么又回来?”

  

  “……”

  

  我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不是在怨我,我只知道他一点儿都不了解我,他从来也没那个心思。

  

  “我在问你。”

    

  “我……”

  

  李东方晦暗的眼神叫我心虚,无论如何,此前总归是我对不住他。

  

  因为我喜欢你。

  

  可惜这样的话我永远没法对他说。一旦对上李东方,我总变得有口难言起来。

  

  虽然他曾经告诉我,无论何时,遇到何种境遇,绝不能对他撒谎,但我没打算说实话,反正也不是第一次,“来送梅豆回家,李大人好运气,这是第三次了吧,算……算大人欠我的?”

   

  自打李东方从济南来到应天,我已经救过他整整三次。第一次算是还了他过去救我于风尘水火的恩情,第二次勉强算作他命大,至于第三次,我没有告诉他,是因为我喜欢他。

    

  尽管那时我刚刚二十岁,爱慕李东方却足足有五个年头。有句话怎么讲来着?为君昔日恩,误我百年身。

    

    

   

    


  

  皇宫事变的前一天,李东方派人送我离开应天府,走水路,时辰到了船只却迟迟不肯出发。我去问船夫,他只说在等人,我那时心里已经有数。约莫亥时,李东方终于来了,一身飞鱼服,配绣春刀,面色比平日冷峻许多。

  

  梅豆见到他害怕极了,便跑到我身后缩起来,一双手死死抓住我的衣裙。

   

  “大人是来同我道别的吗?”话虽这样说,我知道以李东方的性子,绝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。再细细回想一下这些年,我同他之间,似乎从来只有公事,没有私情。

  

  不出所料,李东方没有回我的话,只将眼神饶有深意的望向梅豆,一如从前那般告诫我道:“你不杀他,将来会是个祸患。”

   

  “大人来就是想跟我说这个?”我没有因此改变心意,正了正神色,心中怅然:“他只是个孩子。”

    

  “就和当初的我一样。”

    

  可以任人欺辱、打骂,可以被当做牲口随随便便的杀掉。但又何其有幸,遇见李东方是我命不该绝——他救下我,也保全我清清白白的长大。

    

  过去李东方收养过太多孩子了,他们大多心有执念,为报世仇而活着。所以他比谁都明白这些孩子在羽翼丰满之后会变得多么嗜血。也许他说的对,是夜不收杀了孟姐,而我曾经就是夜不收。说不准哪一天梅豆就会向我讨债,可如今的我面对他,再难狠下心来了。

    

  “请大人放过他。”

    

  李东方瞧着我,沉默,不语。

   

  我知道他不会在我面前执意杀了梅豆,他也早知道我不会。我很愿意为他把梅豆送来我这里找一个好的初衷——之前李东方在我医馆养伤时总不要我出门,我同他埋怨过,“我的好大人,这里就我一个,连个跑腿送药的人都没有。”

   

  “当初我救下你的时候,你也只是个孩子。”他伸出手比划一下,轻声道:“就这么高。”

    

  “时间过得可真快。”

    

  “大人,我……”

   

  “不必再说。”

    

  李东方不是个喜欢追忆过去的人,他说过去想无可想,重要的是走好前路。

  

  成大事者,切不可贪恋歧路风光。

  

  他说这话的时候微微垂眼,瞧得我心中恍然,原来我俩始终是不同的人。

  

  自我遇见李东方起已过了整整五年的时日,这五年里我每天数着日子,想他何时大业能成,盼他可以真正开心些、自由些。奈何后来数着数着我自己竟心乱如麻,忽然就过够了这种明里医人,暗里杀人的日子。

    

  我同谢铿然,同宋天意,同太多人说过,我想做一个普通人。

   

  “什么叫普通人?”

   

  “能嫁给心上人,生一个孩子。”

   

  宋天意把喝空的酒壶丢到我脚边,嘲笑我道,“就这?”

   

  “对啊,难道你不想吗?”

   

  听我这样问,他便不再回话,抱着肩膀佯装睡着。

   

  我知道宋天意喜欢张俊清,他的爱意那样明烈,怕是没有人不知道。

    

  悄然静默的夜里,我的心事就着风一道沉入水中,我告诉宋天意:“其实我很羡慕你。”

    

  做了夜不收的人往往与情无缘,甚至关乎生死禁忌。在我还小的时候,李东方就告诫过我:“爱欲于人,如同逆风执炬,必有烧手之患。”只可惜太晚啦,那时候我已经迷上他。关于爱情我不懂,我只想着让他高兴,所以对他点头又点头。

  

  李东方在过去教过我太多东西,一招一式的武功,一字一句的生存之道。我那时那样信着他,把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奉为真理。比如他讲,要搞定一个男人最简单不过,女人只要脱了衣服,男人就会乖乖听话。这招我生平只用过一次,对他本人,我说我不想你去报仇,我想你跟我一起走,你愿意吗?

    

  这个人于我如父如兄,我恨不能告诉他,自己曾在菩萨面前发过宏愿,关于一生一世,永不背弃……

    

  “大人跟我走吧,今生今世,我再不会……背弃大人。”

    

  李东方听完眉头微蹙,只说:“你讲什么蠢话?”

    

  那之前我从未想过他会骗我,或者说,直到那一天我才知道,这个人对我说过的话不全是对的。因为我明明在他面前脱了衣服,他却连看都不肯看我一眼。

  

  ——这个人别过了头去,侧脸陷进一片阴影里,好像很生气我把这些用在他身上,语气冰冷道:“把衣服穿好。”

    

  我瞧着他平静地坐在那儿,心里绝望的没有任何办法了。

  

  风月太苦。由爱故生忧,由爱故生怖。

   

   

   

   

   

  我第二次救李东方,是他被陆铮刺了一刀送进诏狱,诏狱那边派人来寻我,说除了程姑娘,怕是没人能医好了。

    

  有些惭愧,江湖中人总以为我用药如神,能活死人,医白骨。只我自己知道,这全凭李东方是个命大的人。他自十几岁起驻守边境,替燕王出生入死,对抗北元,由此身上落得大大小小伤痕无数,做起事来却愈发不肯要命,我好心劝他,“大人已经死过几次,更应该爱惜自己才对。”

   

  李东方不肯领情,眼里有恨,反问我:“你凭什么觉得那个陆铮杀得了我?”

    

  是了,这才是我认识的李东方,自掌天命,也桀骜不驯。

   

  “大人说得是。”我收好药箱,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,想来这也许是最好的机会了,便壮着胆子在他面前跪下。

    

  换作从前我是绝对不敢的,夜不收向来有进无出,若求解脱,唯有一死。但我前些日子刚从张俊清和宋天意的手里救过他,李东方向来恩怨分明,我决定赌一把,赌李千总和李东方并不总是同一个人,“我想脱离夜不收,求千总大人成全。”

    

  因为心里对胜算几成没有概念,我甚至不敢看他,只好垂下眼帘,坦然道:“程月嫣一生没有大仇,不知该为谁而活。几年来却杀业深重,若不能用余生赎罪,宁愿一死。如果大人愿意成全,我此生都会感念大人恩情,来世结草衔环,也会报大人之恩。”

    

  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,亦从未料想会有这样的一日。过去哪怕多少次身陷死局,我不曾有一次弃李东方而去。如今会迈出这一步,全为张俊清字字珠玑,“李东方大事将成,往后不再需要你了。你可知朝堂诡谲,春秋一笔可杀人性命。李千总欲做皇子,必得弃刃抽身。”

  

  弃刃,抽身。我心中了然,倘若真有那一天,我不要被他抛弃。

      

  记忆中,那是李东方第一次开口骂我,他说滚起来,没心肝的东西。

    

  见我不为所动,他亦不再说话,像是在思索我何时生出了这样的心思,有了这样的打算。又过了不多时,他伸出手捏住我的脸,逼迫我同他对视,我故作镇定地盯着他的眼睛,恍惚觉得一切回到了五年前初见他的那个下午,阳光刺眼,而天意和命运的身影笼罩着我。

    

  那天他同我说了第一句话,他问我叫什么名字——那是我前半生所有爱恨的伊始。

   

  李东方或许有被寒了心,一丁点儿,一丁丁点儿,或许就只是受伤太重,总之我不敢深究。他的脸色很苍白,眼睛里布满了血丝,非常勉强地对我笑了一下,那笑容里带了些许嘲讽,对我的,也可能是对众叛亲离的,他自己的。

   

  他问我:“来世的事,谁说得准?”

   

  我挣脱他的手,急忙后退,向他俯首,不肯抬头。

   

  我后悔了,想来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离开他,奈何心意已决,再难回头。

    

  “我的命是大人的,请大人赐我一死。”

  

  后来我也想,如果那一天自己真的死在他手里,心中亦不会有任何怨怼,这一生缘起缘灭,有始有终而已。

    

  “算命的说,李雾是我的克星,而你是我的福星……”李东方忽然开口念起命书。

    

  我记得那个人,他告诉我,你家主人机关算尽,终会毁于一人之手,不过好在,有你会为他留一线生机。

   

  所以到底何谓福星?我跟着李东方这么多年,从未有过背弃之心,我敬重他,心疼他,甚至爱他。我已经给出过自己微不足道的所有,只可惜,他这个人从不信命。

    

  “月嫣不敢。”

   

  片刻过后,我只听到他喝药的声音。来到应天后李东方不会喝除了我之外任何人熬的药,他知道我再怎么想离开,也不会在他的药里动手脚,李东方从来信我……

    

  “好好活着吧。”他最后将碗底泼地上,声音沙哑的道:“我当初救你,是想让你活着。” 

   

   

   

   

   

  船上诀别那日,李东方给了我一些钱,很多钱,算报我第二次救他性命的恩情,我想我赌对了。他告诉我:“我在常州府有一座宅院,你住也好,卖也罢,全凭自己心意。从今往后夜不收程月嫣已死,你去过你的快活日子,咱们两清了。”

   

  我心里忍痛,收好,出言道谢。

   

  听完他便转身要走,我叫住他,猜想这也许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,所以我第一次喊了他的名字,“李东方。”

   

  他背对我用手撑着船帘,停在门口等我的后文,我长呼了一口气,说:“祝你功成圆满。”

   

    

    

    

   

   

   

  这些年我哪儿也没去,来到常州府后我开了一家医馆为穷人义诊。我其实有自己的私心,希望能替自己,替李东方,替曾经夜不收的每一个人赎过往的杀伐之罪。谢铿然宋天意和张俊清皆已身死,而舒棠不知所踪,我偶尔也怀念和大家喝酒夜聊的日子,那时候李东方盼着燕王夺取天下,好成为一等功臣。而我们几个人有各自的私欲,心照不宣,从不多言。

   

  因为我始终住着李东方送我的宅院,独身一个,所以总会有热心的大婶大娘想为我说媒,用过来人的口吻劝我:“日子一个人过是越熬越没意思的,该有个人护着你……”

    

  我想了想,好像过去自己身边有过那样的人,可是他走啦,叫我再也见不着。

    

  “没有谁能一辈子护着谁的。”

    

  我固执地摇头,说算了。又同她们讲起梦里的故事——我有过一个夫君,他替自己的父亲打仗,战死了。他为人很聪明,他待我很好,他还会弹月琴,从前总唱歌给我听。

   

   

   

    

    

  同李东方最后一次分别前,我问他打算去哪儿?他苦笑,说我有大仇未报,还不能死,也不能活。

   

  “李雾?陆铮?还是燕王?”

   

  他没说是,也没说不是。他总是让我猜他的心思,而我并不是每一次都猜得到。

   

  长夜悄然,他忽然说:“我的月琴呢?我唱歌给你听。”

   

  李东方唱歌的时候总会闭着眼睛,没有平日里的狠厉,多了一些脆弱和柔情。很多次我偷偷盯着他看,总会情不自禁的想要抱住他,我觉得他需要我,或者随便一个人。我迫切地渴望过成为那个人,却没有一次敢伸出手。

    

  风月太苦,爱欲杀人。

    

  一曲唱罢,他告诉我:“这些歌是我娘教给我的。”

   

  我点点头,说我知道。

   

  “除了我娘之外,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在乎我。”他闭着眼睛笑了一下,似乎想到什么好事,“还有舒棠。那时我被宋天意和张俊清所伤,她还以为我要死了,居然哭了。”

   

  “你……喜欢舒棠?”那一刻我好想点醒他,认清本心,放下乱七八糟的新仇旧恨,重新为自己活一次,所以我告诉他,“她没有和李雾在一起,云游去了,或许去了大漠,去北平,去你们去过的每一个地方……”

   

  “我把她当亲人,”李东方看向我,手指拨动琴弦,“我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,一个人会为了另一个人甘愿赴死,这多愚蠢。”

   

  他其实什么都知道。

    

  “宋天意?张俊清?李雾?他们都很蠢。”

   

  我安静的听着,心里不大认同,却不想再说什么,大道理他总是懂得比我多。

    

  李东方比太多人都聪明,可他想不通为什么宋天意愿意替张俊清去死,也不明白张俊清为什么会殉情。他只说他们愚蠢。

   

  “你也同样,愚蠢至极。”他最后揶揄我这么一句,然后悠悠唱起歌来。

   

  我后悔到耳根发烫,想来自己不该跟他说这些的,因为他其实什么都知道。

    

    

   

   

    

    

    

    

     

  出城那天我买通了守城,马上就要打仗,人人顾不自瑕,却还想着多捞一笔,妄图日后逃出生天。李东方的伤已经痊愈,轻手轻脚,全身上下只一把月琴,一个酒壶。我偷偷在他衣服里塞了些钱,也是之前他给我的。

   

  我跟他道别,说:“那……就此别过了。”

   

  他并不言语,坐在马上仰头喝酒。我又说:“我会去常州府,如果你没……如果你大仇得报,没地方去,随时来找我。”

   

  李东方把酒壶别在腰间,拍马而去,他说:“再说吧。”

   

 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,在我想不起来的一天。

   

   

   

    

    

    

  再往后江山易主,燕王做了皇帝,立朱高炽为太子。我想他如今贵为天子,高高在上,或许早就忘了,曾经也有一个儿子,一心想为他夺得天下,戎马半生。可惜李东方再也没法在史书上留下自己的名字了,他本来应该姓朱的。

   

  日月星辰皆出于东方,多好的名字啊。

   

  “李东方。”

    

  我同大娘说——我夫君的名字,叫李东方。

   

   

   

   

   

   

  常州府入了秋,夜晚渐凉,我搬了桌子坐在院里喝酒。我其实很少喝酒了,过去我和舒棠因为醉酒误事的时候不少,后来她酒量越来越好,但我却戒掉了。

   

  舒棠……我喃喃着这个名字,觉得那些前尘往事忽然离我好远好远。或许我也已经死过一次,在我不知道的时候。或许李东方已经找到她,他们一起去大漠、去北平,去去过的每一个地方。李东方对感情太愚钝,太克制,和我一样,满肚子风月咽在心里,早晚会在某个孤身的夜里反刍。我开始后悔,没有坦荡一点儿的告诉李东方,我是喜欢他,从小到大只喜欢他。我觉得自己也一点儿也不蠢。

   

  我摸起身边的月琴,想来自己是喝醉了,我的酒量从来不好。所以哪怕我根本不会唱歌,却还是很努力的回想着那个小调。

   

  “明月出天山,苍茫云海间,长风几万里,吹度玉……”

   

  “可真是难听。”

   

  我手一抖,弹错了一个音。

   

  “我就是这么教你的?”

    

  我寻声望去,果真是李东方!是我许久未见,快要忘了他长相和声音的李东方。此刻他就坐在我家的房顶上……不对,是他自己家的房顶上,对着我遥遥晃了一下酒壶,“我跟了你五天,你居然一点儿都没发现,若我是你的仇人,你早死了无数次。”

   

  我一时恍惚,不敢相信,只觉得自己醉大了,想起李雾曾经在醉酒时对着我喊舒棠的名字。酒可真是个好东西啊,怪不得人人都喜欢。我努力对房顶上的人挤出一个笑来,问道:“所以今天街上那个人就是你?”

   

  “是我啊。”

   

  我又抬手抿了一把眼泪,“那你为何不与我相认?”

   

  “穿得太脏了,”他冲我笑起来,“我想如果你能认出我,我就来找你。”

   

  “如果我认不出你呢?”

   

  闻言,李东方从房顶上一跃而下,没有飞鱼服了,也没有绣春刀,没有李千总,更没有朱东方。他朝我伸开双臂,神色淡然又从容,像是在那儿等了我好久,他说:“那我就杀了你。”

   

  我向他跑了几步又停下,很怕自己像李雾那样被陡然的清醒和失落浇个满头。我还想同李东方再说说话的,问问他这几年都去了哪里,遇见了哪些人。可是我什么也讲不出,好像肺腑间一下子积了满满一腔风雪。

   

  见我没有作为,李东方聊胜于无的正了正身子,表情跟从前抓我醉酒的时候一模一样,问我道:“傻了?”

    

  我对他摇头,说你是假的吗?

    

  “也许吧。”他把手背在身后,迈步朝我走来,“骗你的,我想你若是已经成亲,我便不见你了。没想到你还是这样蠢……”

    

  “我没有地方去,希望程大夫能收留我。”

   

   

   

   

   

   

   

   

   

  “还有一件事。”

   

  “什么?”

   

  李东方放下月琴,侧过脸瞧我:“我同人打听过程大夫,却听说她是个寡妇,夫君叫……李东方?”

    

  “……”

   

  “我何时死了?”

    

    

  Fin.

    

  后补几句,我之前确实写过古风类的东西,但是很久不写,加上本身写东西就比较烂,我没能写出李东方本人的一丁点儿魅力。罪过罪过。继续努力。

评论 ( 87 )
热度 ( 856 )
  1. 共65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番茄睡眠不足 | Powered by LOFTER